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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朝霖（左一）在獨山縣調(diào)查水書 吳欣供圖
文化尋根，與水書結(jié)緣60余載
今年4月，貴州水書文化研究院副院長潘朝霖再次登上講臺，神采飛揚地為貴州民族大學的學生們講述歷史悠久的水書文化。為了讓優(yōu)秀民族傳統(tǒng)文化走近更多的年輕人，潘朝霖的課堂已不再局限于學術圈。只要有人喜歡聽，他就愿把研究成果同大家分享。
年逾七旬的潘朝霖，與水書已結(jié)緣60余載。水書是一種類似甲骨文和金文的文字符號系統(tǒng)，是記載水族古代天文、地理、宗教、法學等古老文化的典籍，可謂水族的“百科全書”。它主要靠手抄、口傳流傳至今，被譽為象形文字的“活化石”。據(jù)專家研究考證，目前在水書中發(fā)現(xiàn)的水族古文字約有800多個，加上異體字，水族古文字目前有2500個。2006年，“水書習俗”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
一技傍身，從小埋下水書文化的種子
1947年，潘朝霖出生于貴州省三都水族自治縣塘州鄉(xiāng)一個水族村寨。12歲時，父親帶他拜水書先生潘玉印為師學習水書。“我父親是農(nóng)民，沒有什么文化，曾受夠被克扣工錢的苦。他讓我學習水書，就是希望我將來能有出息?！迸顺卣f。
1960年，上初中的潘朝霖輟學回家。次年，在父親“要有一技傍身”的想法鼓舞下，他又拜私塾班的水書師謝吉章為師，深入學習水書。日積月累，他領略到水書的獨特魅力，逐漸愛上水族傳統(tǒng)文化，并萌發(fā)了將民族文化發(fā)揚光大的念頭。“如果我沒有出來上學，不參加工作，我或許就是一名水書先生了?！迸顺卣f。
在深入學習水書的過程中，潘朝霖越來越感到知識儲備的不足，暗下決心要提高文化水平。1963年，他考入貴定師范學校。
1978年，改革開放的消息傳到偏遠的民族地區(qū)。潘朝霖意識到搶救民族文化的好時機來了，便和其他7位水族文化人士一起，向上級單位反映請求搶救水族文化。很快，三都縣民族文史研究組成立，作為其中一員，潘朝霖從此走上了水族文化的研究之路。
1984年，潘朝霖考入貴州民族學院（現(xiàn)貴州民族大學），邁上了人生的又一個階梯。
一生牽掛，尋找散落在民間的水書
大學畢業(yè)后，潘朝霖留校進入民族研究所工作，研究水族文化成為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。他先后拜訪了80多位水書先生，瀏覽了數(shù)不清的水書；他在教書育人、著書立作的同時，走遍貴州、廣西、云南等省區(qū)，尋找散落在民間的水書珍本。多年來，他自費收藏水書近千卷，拍攝水族文化照片近3萬張，搜集、翻譯、發(fā)表水族民間故事70多篇，水族歌謠、祝咒2000余行。
2003年，潘朝霖在尋找水書的過程中發(fā)現(xiàn)，三都縣普安鎮(zhèn)陽偏寨“水書世家”潘正才收藏的水書彩繪圖畫文字孤本《陰陽吉兇》，系潘正才的父親潘玉榮所抄。這本水書所繪的圖畫所用色彩多達五六種，色彩的豐富大大超過其他水書圖畫抄本，研究價值非常大。為此，潘朝霖多次上門征集，但都沒有成功。遺憾的是，2004年10月陽偏寨發(fā)生火災，這本水書珍本被燒毀，這讓潘朝霖非常痛心，也更堅定了他加快搜集水書珍本的決心。
2005年以后，潘朝霖開始走村串寨調(diào)查水書，個人出資從民間搜集水書文獻。由于有的村寨偏遠，路況不佳，他只能請人以摩托車送行，摔下摩托車是常有的事兒。
一次，潘朝霖和三都縣都江鎮(zhèn)水書師潘公家在曬樓上研究水書，年久失修的曬樓突然塌了，幸好木樓只有一層樓高，兩人只是被刮傷，沒有危及生命。說起收集水書過程中的種種艱辛和危險，潘朝霖開玩笑地說，一路能夠平平安安，可能多虧了水書創(chuàng)始人六鐸公的佑護。
潘朝霖在水族聚居地區(qū)搜集到5部水書，由于書中古文字很多，天文歷法內(nèi)容豐富，難以釋讀。他先后多次深入到水族村寨請求水書師破譯，但都沒有找到理想答案。眼看水書就會變成死亡文字，他非常心痛。
為了破解水書文化的不解之謎，在2008年的水家學會年會上，潘朝霖自費懸賞10萬元，尋找能破譯這5本水書的人，希望有人把民族文字挽救過來。但令人遺憾的是，到目前為止，這5部水書還沒有人能夠破譯。
丹寨縣水書師潘廣禮（右）向潘朝霖解讀祖藏水書 吳欣供圖
一種責任，只為挽救民族文化瑰寶
水書是伴隨水族先民南遷融入百越民族而發(fā)展的古老文字，靠一代又一代的水書師通過口傳、手抄的形式流傳下來。隨著時間的推移，愿意學習水書的年輕人越來越少，水書的傳承出現(xiàn)“斷層”。
“如果只是將水文文獻搜集后藏于庫房，而沒有傳承研究，無論保存條件有多好，也都是靜態(tài)封存的‘臨終關懷’?！?潘朝霖說。
今年，已有韓榮祖、韋光禮等5位老水書師相繼謝世?！懊课凰畷壬?，就是一座水族文化知識的‘活寶庫’。一位水書先生過世，就是一座活態(tài)圖書館的湮沒。現(xiàn)在，精通水書的人越來越少，保護傳承的壓力越來越大?！迸顺卣f。
經(jīng)過努力，2005年，教育部批準貴州民族大學開設水族語言文學專業(yè)本科教學，并成立了水書文化研究中心；2006年，成立了水書文化研究院，潘朝霖作為學術顧問，協(xié)助巴蜀書社和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了160冊的巨著《中國水書》，并為之撰寫了長達4萬字的導讀；2007年，貴州民大水族語言文學專業(yè)研究生開始招生。在潘朝霖等人的帶動下，目前該校的水書文化研究團隊初具規(guī)模，有高級職稱專家7人，博士5人，碩士3人，團隊出版了30多部水書研究成果。
2007年，“中華古籍保護計劃”實施，少數(shù)民族文字古籍保護得到國家的高度重視。這一年，輯錄水族古文字1500余字的“水書碑林”建于三都縣三洞鄉(xiāng)水根村的怡心園，潘朝霖受邀撰寫碑文?！八畷帧笔悄壳拜嬩浰骞盼淖肿疃嗟谋?，成為研究水書的重要資料。
2008年，國務院發(fā)布第一批《國家珍貴古籍名錄》，潘朝霖所藏清嘉慶抄本《九星誦讀》赫然在列，成為第一本進入國家珍貴古籍名錄的水書珍本。當年，全國只有兩部私藏古籍入選，另一部是著名藏書家韋力芷蘭齋的珍品——遼刻本《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(jīng)疏》殘卷。
為了讓精心搜集到的水文古籍能夠妥善保存，更好地傳承水族文化，潘朝霖陸續(xù)將私人收藏的水文古籍捐贈貴州民族大學圖書館539冊、捐贈人文科技學院230多冊?！皣液蛯W校如此重視民族文化、地方文獻，作為水族的一員，我也應該盡自己的責任與義務?！迸顺卣f。
隨著國家對民族古籍的重視，水書搶救、保護、整理和研究的春天到來了。2014年之后，貴州民族大學圖書館相繼成立了“貴州世居民族文獻與文化研究中心”“貴州民族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”，系統(tǒng)地開展了貴州省少數(shù)民族文獻的采編、保護、整理、研究、出版和數(shù)字化工作。自此，水書文獻保護開始擺脫“臨終關懷”的窘境，逐步進入“自覺傳承”的新時代。
資料來源：中國民族報
黔網(wǎng)文（2018）
4500-013號
